沈筝是提着剑走进县令府后院的。

    她听了江宜玲的解释,才知道敛秋在县令府的处境。叶敛秋的嫡女身份是假的,叶夫人不愿将自己的女儿送入深宫,便在叶县令来南临赴任之际将叶家族谱上嫡长女的名字改成了叶敛秋,而她的亲生女儿叶夏则成了妾室胡氏的女儿。

    叶夫人的母家在江南一带有几分声望,将女儿嫁给叶元道本是觉得他能仕途顺利,却未料到这精挑细选的乘龙快婿为官快要二十年,依旧在县令的位置安安生生地坐着。

    胡氏是叶敛秋六岁时叶元道费了不少力气娶进房中的。

    他当年与胡氏相恋,却在最后一刻抛妻弃女,娶了叶夫人进门。胡氏独身一人养育叶敛秋并不容易,尤其还受到叶夫人母家的打压,她走投无路之际,还是抱着叶敛秋跪在了叶元道的府前,低声下气地恳求他能收留自己的女儿。

    叶元道受不了当地百姓的议论,还是把胡氏母女接入了府中。但他也向叶夫人下了保证,胡氏母女在外面可以有妾室和庶女的名分,但在府中只能是叶家一辈子的下人。

    这个一辈子在叶元道赴南临上任的一刻起,结束了。

    他必须要送嫡女入宫为妃,而叶夫人膝下只有叶夏这一个女儿,自是不愿意送她远行。而那时胡氏又恰巧大病一场,叶夫人便以此为要挟与叶敛秋做了一笔交换。

    她的自由和母亲的命相比,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叶敛秋含泪应了叶夫人的请求,开始在南临以县令嫡女的身份与各家小姐交好,为叶夫人母家积攒人脉,以待出阁选秀的日子到来。

    而她的这些努力,到头来,换得的不过是她母亲床头的一碗汤药罢了。

    江宜玲的这些话,也解释了沈筝心中的许多疑惑:为何敛秋伺候人的手法如此熟练?为何她从不与自己讲起父母?为何她被贬成守着废弃宫殿的宫女时,却依旧一脸平静?

    沈筝忽地就明白那日在小厨房门口遇到叶夏时,敛秋那一脸惶恐到底是为何了。

    她气势汹汹地闯进县令府,在看到叶元道之时,怒火烧到了极点。那日站在谢齐然身旁的,除了沉晔便是这位蓄着胡须的文官。他那日对自己颇为不满,怕是以为她是位想攀高枝的风尘女子,这也怪不得叶夏当时敢对她出言不逊。

    如此上下一气,还真是一对儿父慈女孝的楷模。

    沈筝把沉毅手上宣读完的密旨交到了还跪着的叶元道手上,她指了指明黄色密旨右下角的皇帝亲印,冷漠道:“叶县令,好好读一读皇上的密旨,在这跪着想想你昨日是如何对我的,又该论什么罪名?”

    叶元道方才从门缝中瞧见到这位击了鸣冤鼓许久的红衣女子后,并未认出来她是那日蓬头垢面闯入厅中的女子。他那时有些不悦的原因,不光是因为沈筝的身份不明,更是因为县令府的正厅从来不允许女子迈入,所以他才一时没控制住,稍微摆了摆脸色。

    可他也最多不自觉地蹙了眉,言语上却没有敢透出半分不敬。

    何况,王爷深夜赶过来,一脸醉意,丝毫不管那女子任何事。若是他知道此人便是皇上给齐王钦此的王妃,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怠慢沈筝半分。

    叶元道此时最后悔的事,就是未着叶敛秋去驿站问问那些秀女,选秀之日王爷带在身边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

    而他也确实应该后悔,若他真把叶敛秋支了出去,恐怕沈筝今日也不会揪着这些小事和他计较了。

    沈筝拎着的是沉毅的玄铁剑,十分压手腕,后院不明所以的侍女见了冒着怒火的沈筝闯了进来,纷纷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西侧一个厢房跑去。

    边跑还边喊道:“小姐,不好了,有刺客闯进来了!”